《印象场景——我的黑白胶卷》
场景一:西枝江河畔
西枝江平山段,以前叫的不那么文绉绉和雅致,以前的平山人都俗称之为“河边”又或是“K基”。河边也就是现在的江南路段,清可见底的河水常年孱孱流动,倒影着两岸青翠欲滴的竹影,两岸的翠绿把江边染成了墨绿色,水,是那么的清,那么的凉。河边是老平山人商贸物流的中心地带,印象中的河边有四个渡口,其中二、三渡头是最为热闹人最多的地方,每天天还没亮,妇人们就挑着木桶铁桶来河边洗衣服挑水了。此时,妇人们手中的捶衣棒在渡头的石阶上唱响着,此起彼伏,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平山新的一天的第一则新闻也在此诞生传开去了。不久,天空开始泛白,满载着煤炭的船只停靠在渡头岸边,披着头巾的搬运工人挑着簸箕赤着脚,有序地排着队等候着卸装煤炭。(类似头巾的布匹是当时搬运工人的唯一标识,平时一般打个结围在腰间)
临近傍晚时分,河边又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干完一天活的妇人们又挑着水桶来到河边,洗衣服的洗衣服,挑水的挑水,孩子们在水里嬉戏玩闹,不谙水性的我也掺和其中,但我只能泡在水里,不敢乱动,最多只能借助水的浮力“假游”几下。不远处的乌篷船炊烟袅袅,“家”的也收队做饭了。这时,不知哪家的母亲在召唤,叫自己的小孩该回家吃饭了。
二渡头的附近有一片竹林,茂密的竹林里面安置供奉着一个叫“水仙爷”的神像。逢年过节,初一十五,人们都会从四面八方赶来祈福膜拜。竹林四周用篱笆结实地围起来,笆墙的出口种着婆娑茂盛的杨桃树。孩子们喜欢来这里玩要,在那里大可以玩抓秘藏、过家家,饿了、渴了,还可以拾辍刚掉在地上那橙黄的杨桃来吃。当时在我看来就像高如擎天大柱的杨桃树,零零落落掉下了很多落叶,一片片的落叶酒落一地,有的已经干枯发黄了,有的黄中还略带一点绿色,即使有那么一点绿但已没了生机,树叶明显就已干瘪和枯萎。
场景二:七九年那一场洪水
七九年临近中秋的一个夜晚,正在酣睡中的我,被大人们从被窝里连扯带拉提了起来,惶恐中只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锣打鼓声。噔、噔、噔,人们从楼阁下不断地往楼上搬东西。(小时候住的是“公产房”,当时那木板楼阁住了四户人家)鸡笼鸭笼随着一批物件也给搬了上来,鸡叫声、鸭叫声、猪鸣声、嘶喊声,声声入我耳;我手足无措木讷地立在楼阁的一角,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从大人们的呐喊声中得知,水已经开始漫了上来,水位不断上升。我小心翼翼地挪到那只有木框的所谓窗户,远远地望到邻家蔡叔和他的闺女站在自家的瓦顶上,焦急地呼叫着。
水,停止了蔓延上涨。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杂物,刚好在楼阁的界面停住了。不知是天意还是幸运,当其时的情形怎一个险字了得,老老少少几十号人的生命就悬在了那。一切安妥下来,大人们都疲了、累了、乏了,大人们安抚小孩子们继续睡觉。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轮流掌握水情。
第二天清晨,爷爷从米缸里拿出一筒豆沙“月光饼”,掰开分着大家一起吃,也算是提前过中秋吧。孩子们吃得很欢,大人们的表情严肃,嘴上的月光饼就如同嚼蜡。窗外,邻居大婶的声音嚷开了。原来,大婶家的墙壁开始裂了缝,危在旦夕,爷爷找来一块门板,探出了窗外,让大婶一家过来。大婶的儿媳妇肚子好大好大,大人们说她就要临盆了。
洪水开始慢慢退了,自家的墙壁和大街小巷上的墙壁上明显残留着洪水来过的痕迹,爷爷找来一块木炭在痕迹上深深地刻了一个印:一九七九年洪水记。
洪水完全退了,满街都是泥泞,大人们也忙开了,善后着洪水所带来的肆虐。一切犹如发了一场梦。军用卡车罕见地行驶在狭窄的平山城街道里,卡车满载着英姿飒爽的解放军叔叔。下了车,他们拿着铁锹、锄头风风火火地清理着每一个角落。孩子们屁颠屁颠地跟着解放军,好奇着一切。军民鱼水情就在解放军叔叔们挥洒汗水间彰显着。
可以说,这一场洪水改变了整个平山城的面貌,也改变了平山人民的生活水平。不再禁锢于老一套的生活方式,思想随着洪水的退去而变通。
场景三:老市场及周边的事儿
儿时印象中的平山有很多耳熟能详的街道名:杉厂、沙坝尾、水上联社、老市场、大街、打铁街、咸鱼街、石灰行、集胜街、朱屋巷、都赛埔、大米街、草街、大楼王……市场前和集胜街仿似今天的工业区,里面有专门制作农具的铁当铺;有制作铁桶、铁盆之类的铁皮铺;有专门修补锅、盆的补锅铺;有专门旧衣翻新的染布铺;还有一间国营的桅灯厂。
市场前往前走一百来米,就是老市场了。市场里面除了卖青菜瓜果肉类,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猪苗圈了。一只只可爱的小猪猪在买主和卖主的一轮讨价还价后让买主装进猪笼带走了。曾几何时,我也哀求过母亲大人也给我买只猪崽儿,但母亲总是以没人工喂养的理由拒绝了我。
出了市场正门,就是国营的日杂店、布店;几间卖锄头簸箕这类的农具店;供销社;饮食店;旅店;还有一位朱姓老伯在那卖一种叫做“洋红”的染色剂及一些小饰品,每年端午前夕,大人们都会帮衬朱伯买些香囊,寓意驱邪赶魔。印象最深的是,当家里的大人使唤我去“倒肆油”“买盐头”的时候,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带上家里的小瓦盆,手里揣着几毛钱,一蹦一跳地往日杂店跑。返程的路上,偷偷地用那黑不溜秋的手指头蘸了蘸那既咸又涩的酱油,迅速往嘴巴里舔,惟恐邻家的小伙伴看见了,笑话开去。
市场正门斜对面有一栋造型独特两层高的楼房,它叫做“圆角楼”。圆角楼门前有一姓许人家在卖汤粉,生意火得很,弹性强口感好的肉丸汤粉是他的招牌。很多时候,爷爷唤我去跟他买汤粉,我都要排队好长一段时间,拿着“口盅”傻愣愣地看着一拨一拨的人在吃。旁边有一位老太太在卖芝麻糊和豆腐花,那也是挺不错的玩意儿,口感也是相当的好,芝麻糊细滑,豆腐花特嫩,没记错的话两毛钱就能买一碗。
圆角楼跟“大街”交汇处,常常能看到两三个头戴斗笠,卷起裤脚的农民,坐在搁在两只木桶之间的扁担上。如果有来人,与之交谈几句,他就会挑起木桶立身随着来者而去。大家能想像得出农民是干嘛去了吗?对,他是买尿的,两毛钱一担。以前每家每户都有好几个尿桶,装满了,就卖给农民作化肥耕种。
除了买尿的农民,还可见三三两两的农妇在卖干的树枝和干草。以前根本就没有液化石油气这玩意儿,每家每户都砌有“灶头”,烧的不是树枝就是干草,记得烧的最多的是松树叶。每天一放学,扔下书包,就要起火烧水煲饭了,每每一下来,不是鼻子黑了,就是额头脸蛋成了花猫公。
街道不大,熙熙攘攘的人流来来往往。人流中,除了平山城的居民外,更多的是赶集的农民,好一派繁荣景象。这里,记载着平山的历史印记。
场景四:平山第二小学
平山第二小学,我们简称“二小”。当时城里中心的小孩基本上都是在那里就读,学校的大门面向沙坝尾,侧门面向大楼王;学校的大门,严格来说,也算不上是门,因为根本就没有围墙也没有门框,只不过是教室与榕树夹成的过道而已。说起榕树,那是当时二小最有象征性的标志物了。两棵参天的榕树有着神话般的故事,好几次,大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带来香烛带来纸宝,疯狂地膜拜那两棵榕树。大家仰着头,从不同的角度,对着茂密的榕叶指指点点;双手合十不断地拜着,口中念叨着什么。孩子们迷惑了,不知大人们在搞什么。后来,才得知,据说原来是“榕树伯公”显灵了。在大人们的指引下,我似乎也看到了榕树伯公:秃着头,撅着胡子,笑呵呵地对着我笑了。好几次下课的时候,我特意蹲在榕树下,守望期待着榕树爷爷的再次出现。遗憾的是,后来每次看到的只不过是那榕树突兀的枝头,又或是榕树往下的垂根;呵呵,现在想来有点可笑又有点愚昧,当时大家的心理就是所谓的“人云亦云”吧。
我们的教室是瓦顶平房,一字排开。教室的窗棂陈旧剥落,地板也是一坑一洼的,课桌更是可怜的很,不知历经多少个调皮的学生用小刀刻下了一道道伤痕;最有趣的时候就是下大雨了。倾盆大雨发疯似的敲打着屋顶上的瓦砾,雨水钻过瓦与瓦之间的夹缝,顺着屋梁大颗大颗地往下跳,这个时候,科任老师就会让屋梁滴水下座位的同学把椅子搬到其他座位的同学一起坐,这下可好,几个小朋友挤在一张条凳里,你推我搡、你挠我、我扯你的头发,不亦乐乎。
学校除了两棵庞大的榕树外,还有一棵凤凰树,凤凰树开花的时候美极了,红似火的凤凰花娇艳高贵,热情似火。凤凰树的果实是小朋友们课间十分钟的活宝儿,鲜红的果实只有两粒米那么大,晶莹透亮,颜色比花还要鲜艳(是不是如今说的相思豆呢?因为当时根本就没那么时髦的名词)下课铃一响,很多小朋友三五成群跑到凤凰树下,在松软的地上,随便圈起一个框框,然后剪刀石头布,输的小朋友就要把身子背过去,其他的人就把早已准备好的相思豆偷偷埋在圈中的任何一个位置,让那输的小朋友找。这也蛮要考眼力的,当然不可能任让他翻土找遍,机会只有一两次。这样纯天然的游戏,相信如今的小朋友也是闻所未闻吧。
编辑:庄证毅 审核:杨丰源